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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iaoyue
小兵 帖子:18 积分:55 注册时间:2010-06-30 个人空间 该帖被浏览 220 次,回复 0 次有很多人,我没有再去记录细节。我无法去记。我只能记录下我看到有多少人的数字是27。如果我看到不同的数字或者我知道那个人的名字的话,我还是会做详细的记录。这能让我感到舒服些,恩,舒服一点。
我没有挑起事儿来。不是我惹的事。早上出门的时候,祖母叫我别惹麻烦;我也没打算惹麻烦。我只想到学校来,完成注册,做完我该做的事情,再回到祖母家里去。
我知道学校里会有很多人的眼里显现27,因为这儿到处有数字为27的人。整个夏天,我都在记录这些人的数目。不管我去的是哪儿,我本子里的记录都是相同的画面。
“吉尔本高速。84人。”
“祖母买雪利酒的店里。12人。”
有很多人,我没有再去记录细节。我无法去记。我只能记录下我看到有多少人的数字是27。如果我看到不同的数字或者我知道那个人的名字的话,我还是会做详细的记录。这能让我感到舒服些,恩,舒服一点。至少过去是这样的;可是我在伦敦待得越久,越感觉我们犯了一个错:我们根本不应该来这儿。伦敦很危险,很多人会在这儿死亡。
所以我告诉自己,在想好怎么离开这儿以及离开去哪儿之前,暂时要应付下眼前的事情,低调一些,哄祖母高兴。我需要到一个没有“27”的地方。如果那个地方没有人会在2027年1月死亡,那么我就更可能幸存下来,因为我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数字。我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数字;我想能知道我的死亡日期的,只能是别的也能看到眼睛里字的人—— 而我相信我是唯一有这种能力的人。
接待室的门旁挤满了很多人。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,从来都不喜欢—— 越多的人,越多的死亡—— 但我还是强迫自己走了过去,加入了排队的人群。后面立刻有人挤了上来,把我围在里面,让我感到恐惧。腋下、嘴唇上渗出了汗珠。我环顾四周想找到出去的路,却看到一双又一双眼睛里显示2027,瞬间我的脑袋里全是2027—— 响声,混乱,陷住的四肢,断裂的骨头,黑暗,绝望。
我有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办法,我母亲曾经教过我。
“慢慢地呼吸,”母亲告诉我说,“有意识地去慢慢呼吸。通过鼻子吸气,通过嘴巴呼气。别看任何人,看着脚下。从鼻子里吸气—— 2,3,4—— 然后呼气—— 2,3,4。”
我让自己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腿、脚和背包。如果我看不到他们眼中的数字,我恐惧的情绪就能消失,我就会没事。我的呼吸很浅很不均匀,没有足够的空气呼吸到肺里。
从鼻子吸气,从嘴里呼气。加油,我能做到。
可是这并没有用,我感觉越来越不舒服,我感觉要呕吐,要晕倒。
后面有人撞到我背上,我定了定脚跟,站稳。
慢慢呼吸。为什么没有作用呢?
压力更大了:后面的男孩挤在我身上,想把我推开。不到一分钟,他就能把我挤开,让我跌倒,被踩踏,被踢成碎片:这也许是注定会发生的情况。但这并不是我能接受的,我不会不经争斗就认输。
够了!
我转过身,用肘恰好打在他肋骨上。
“他妈的,看着点儿!”他骂出了这句话。我看到是一个身材比我略小的男孩,理着平头,牙齿像是老鼠的。我打疼了他,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想回击我。我熟悉这种眼神—— 这种眼神我看过很多次。我该全神贯注,警惕起来,迎接他的拳头,可是他眼睛中的数字震撼了我。它不是2027,却比2027还要奇怪:他只有三个月的生命了,他的数字是6122026。我看到了刀片,血液的热金属味;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恶心。我一动不动—— 他眼中的数字,他死亡时的场景把我定格住了。我闭上眼睛,试图让血腥的场景从脑海里清除,打破魔咒。我再睁开眼的时候,他的拳头已向我飞来。
必定是有人让碰了他一下,因为他只打到我的耳朵,不是很疼但也足以将我拖回现实。我握紧双拳打在他的肚子上,我打得他很疼,却没能彻底打倒他;他在我的肋骨上打了一次,两次。周围的人尖叫着呼喊着,这都无关紧要,重要的是我和他。
我回击了他。现在,我想把他打伤,把他打走。我想要所有的一切都滚开—— 眼前的这个男孩,周围的同学,这所学校,祖母以及伦敦这个城市。
“够了,女士们,都分开。”是个警卫,长得像座小山。他从人群中挤进来,从脖子后面抓住我们。
“老鼠牙”想要抗议。
“我什么也没做,他就开始打我,我能怎么办?”
可他的抗议换来的只是警卫摇着他的脖子,让他闭嘴。
我们被拽到队伍的前面,人群也散开了。我们依次通过了金属探测器,又在另一侧搜了身,然后沿着走廊被带往一间办公室。副校长在办公室里等着我们。
“基于你们今天的表现,我们根本不应该让你们进入这所学校。”他是那种西装革履的人,和你说话的时候,总会显得居高临下。他向我们宣读《暴乱法案》,我没有注意去听;我看着他肩膀上掉落的头屑,他磨破的袖口。“在开学的第一天就打架,这是你们的耻辱,耻辱!你们有什么为自己辩护的么?”
我猜想“老鼠牙”—— 后来发现人们叫他二世—— 是校长办公室的常客。他知道该怎么表现。我们沉默得站着,大约过了十秒,我们嘟囔着说“没有,老师;老师,我很抱歉。”
“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过结,我希望你们忘了它。你们俩,握握手。”
我们看着对方,他的数字他死亡时的景象又充满了我的脑海。刀刺入他身体的时候,我就在他旁边。我能感觉到他那时的惊讶、难以置信,和剧烈的疼痛。
“白痴,握手啊。”二世对我嘘声说道。
我又回到现实,回到这个办公室,老师和他。他把手向我伸来,我接住了,彼此握了握手。他握得很用力,我手指关节都咯的疼。我什么也没说,也狠狠地握他的手。
“把他们俩带回去注册。我不想再在这儿看见你们俩,记住了么?”
“是,老师。”
我们沿着走廊走回,排到队伍的末尾。我排在二世前面,他从后面靠过来,在我耳边轻轻说道“蠢货,你犯了你这辈子最不该犯的错误”。
我向前移动了些,好离二世远点儿,又碰到了前面的一个女孩。
“对不起。”我说。
她转过半个身子来,是个比我矮15厘米的女孩,有着条纹状的金发。一开始她的眼角露出厌恶的目光,转瞬又僵在那儿,眼睛睁得有两个盘子一般大。
“天哪。”她低声惊叹。
我知道人们会觉得我怪异,因为我看他们的方式或者有时候长时间地看。我尽量不去盯着别人看,但是往往他们眼中的数字就让我冰冻、定格住了,就像我看二世那样。可我并没有盯着这个女孩看,我刚刚过来排队。
“怎么了,有问题么?”我问道。
她完全转过身来,依就看着我。她的眼睛是蓝色的,是我所见过的最蓝的眼睛。可眼睛下面却有很深的眼圈,脸颊苍白而消瘦。
“你,”她微微地说,“是你。”她脸色更白了,踉跄着走开,离开排着的队伍。她缓缓地向后走的时候,眼神仍落在我身上;我看着她,突然间周围的世界如同消失了一般。
她眼中的数字,她去世时的景象,让我大吃一惊。
她的数字是在五十多年后的将来,沐浴在爱和灯光中的她轻轻地滑出这段生命。我能感受到这种感觉,它覆盖着我,充满了我的身体、大脑。她去世的时候并不孤独,我在那儿陪伴着她—— 她就是我,我就是她。如何会这样?
她突然转过身去,沿着走廊跑开。有警卫看到她,对她喊叫,但她没有停下来。
“哇,一个逃学的。”二世在我身后说道,“不注册完的话,她跑不走的。”他是对的。一扇门也打不开。我看着她绝望地拽着一个有一个门把手。房间顶上的摄像头在监视着她的举动。她好像真发疯了一样,用拳头击打着玻璃。然后两个警卫架着她,把她拽回来,带到接待桌旁边的房间里。她挣扎着,尖叫着,愤怒扭曲了她的脸;当她睁开眼又看到我时,她眼中有一种东西和她的数字一样清晰。
她很害怕。
她很害怕我。
这个家伙很懒,什么也没留下......